星期一, 十一月 06, 2006

故乡·老街


故乡是苏南一个县城,吴头楚尾,鱼米之乡。县城里有条明清老街――“一字街”,八十年代老街改造了一半的时候上面叫停,说是破坏文物,就幸存了东边一半,虽然只有二分之一了,还是可以算成是一字街。
老街依官溪河而建,苏南水乡自古就河塘纵横,水运发达。如今的官溪河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繁忙,河两岸绿杨如烟、青石护堤,一直延伸到东边的固城湖。据说以前的固城湖周围有大片芦苇密布,野鸭、茭鸡、水鸽生活其中。李白有诗:“龟游莲叶上,鸟入芦花里。少妇棹轻舟,歌声逐流水。” …….如今湖面已被围去三分之一作田,苇岸不再,只有站湖边看对面青山隐隐,湖上三两小船。
老街不长,十分钟就可以闲步穿过,窄不容车,街面由青石板铺就。临街是店铺,双层砖木结构,一楼店铺小而高深,木板排门,站门口可以看见里间的天井;二楼稍矮,有临街木栏与裙板,镂空花窗,推窗便可与对面阁楼人家闲话家常。百年前,不知会有谁坐在这里看这楼上的窗和窗里的姑娘。
老街是一个明清建筑群落,白墙青瓦,挑檐斗拱,马头墙鳞次栉比,高大的房屋使得街边一条条小巷窄而幽深,小时候经常走,早已习惯了油漆剥落的木头门窗,也从来没仔细看过门框窗棂上面那些镂空的图案。风雨侵蚀了几百年的木头会散发出古旧的气味,两边的房檐压住街顶的天空,街边窄窄的巷道更只有一线蓝天,走在其间会感觉压抑。头上竹竿横跨,晾满各色衣服,时不时滴下几滴,在潮湿闷热的夏天分不清是下雨还是汗水。
老街一度失去了百年前的喧嚣,变成拥挤的民居,最近两年热闹了起来,成了旅游景点。街两边已经改成了各种土特产、小吃店铺,还有几家卖书画和古旧文物的小店,古街也修缮一新,仿古招牌遍布。十多年前拍电影在墙上留下的一个大大的“當”字还依稀可见,如果挂上仁丹旗、青天白日、直接可以开拍民国了。如今游客很多,鱼贯而入,从街头走向街尾,这让我想起以前我们开的玩笑,这老街最适合改造成红灯区,一楼接客,二楼洞房,楼顶挂起一盏盏红灯,站在街口望去,人头攒动,灯火通明,一定会以为走进时光隧道,误入胭脂红粉里的十里秦淮。
我喜欢在夏天的晚上穿过老街的小巷,跨过迎薰门,坐在河边的石堤上乘凉。堤边不时有三五成群的摩托伴着震耳的摇滚呼啸而过,车后照例是搂紧骑手的姑娘。世事循环,高三暑假里一个个夜晚我们一群人也是在这里厮混,每个人心中都有心仪的姑娘,话题总也离不开她们。那时候古老的风俗在小镇上还没有消退,少男少女都不敢在晚上出来结队谈情。历经十年寒窗苦读的我们却急于体会无拘的放纵,晚上无处可去,就跑到河边议论青春。那时的我看着路边共骑一车的恋人,羡慕不已,心驰神往。欲望在香烟中燃烧,被夜晚的湖风吹散吹尽,那时候没有酒,没有音乐,只有昏暗的路灯摇曳不定,远处是那条老街,火冷灯稀,睡梦正透过门板在街面漫延。
穿过老街回家,踏在青石板的街面上,我感觉到时间停滞,时空交错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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